文|阅栀

蔡聪是一名摄影爱好者，他给自己的定位是“照片拍得不好，但是培训做得很好的人”。

蔡聪说，你们都嫉妒“别人家的孩子”，而我是别人家的孩子的平方。

如果听过他的演讲或者采访，除了能感受到他对生活的态度之外，还能被他恰到好处地幽默打动，在笑声中认识不一样的他。

蔡聪是一名“半路出家”的盲人，今年36岁了，但他的生活，比很多人都五彩缤纷。

面对漆黑的世界，他没有自怨自艾，更没有顺其自然，而是和世俗搏命，在身边人都以为他“完蛋了”时，换了一种方式实现人生逆转。

不仅北漂创业成功，还娶了同样眼盲的妻子，开始了不一样的人生。

年少失明，从抗拒到妥协，从“完蛋了”到“重新开始”，他是怎么在漆黑的梦中，播种了五彩斑斓的花的呢？

今天，我们一起走进蔡聪的人生，看看盲人的世界。

01、突然被宣布失明

10岁之前，湖北少年蔡聪和很多人一样，上课听讲，下课追逐打闹，在校园和家庭的往返中，做好了从童年到少年跨越的准备。

一天父亲接他放学，路上见了一个很漂亮的车牌，便指着那辆车对蔡聪说：儿子快看，那辆车的标志真是与众不同。

但顺着父亲手指过去的方向，蔡聪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剪影，自然地说了声“什么没有啊”。

听到蔡聪的回答，父亲忽然慌了。

先后给蔡聪指了街边的招牌、路过的摩托、甚至路人衣服上的图案给蔡聪看，但得到的答案都是“什么也没有”这个答案。

父亲越来越慌乱的同时，蔡聪也开始慌了，他突然意识到，自己的眼睛好像是有点病。

在父亲的带领下，蔡聪来到当地一家医院就诊，得到的答案是眼疲劳，滴点眼药水就好了。

可在此之后，蔡聪的视力并没有变好，反而看东西越来越模糊，眼睛干痒的问题也越来越严重。

当家人都以为只是近视，带着他到医院配眼镜的时候，却被医生告知是“药物性青光眼导致的视觉萎缩”。那时视觉神经已经损坏，连做手术都没有必要了。

就这样，10岁的蔡聪带着双眼0.02的视力，以及一个即将彻底失明的消息，回到了家里。

那段时间，他痛苦，愤怒，小小少年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遇到这样的事情。

看到蔡聪的变化，父亲帮他办理了休学，准备将他送到爷爷奶奶家里，好好休息一段时间。

也正是在这一段时间里，蔡聪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。

在乡下的日子，他每天都被小心翼翼地照顾着，出门用手牵着，在家里有人专门陪着他。

那时他虽然看东西开始开始模糊，但还是有视力的。

在被下了“失明通知书”之后，在家人眼中他真的成了一个“不健全”的人。越是被保护，越是压抑。

就这样被保护了一段时间之后，蔡聪终于爆发了。在蒙着头在被子里哭了一整夜之后，他拨通了父亲的电话，说出了自己“想去学校”的梦想。

02、“身残志坚”的少年

回到学校之后，他依旧摆脱不了“被照顾”的命运。

面对着老师同学们每天的热心肠及夸赞，他悄悄地给自己定义为“身残志坚”这个标签来自嘲，并以最快的时间接受了现实。

但很快，他的生活被一场考试打乱了。

那是他“失明”后的第一场考试，没想到他的“随便做做”，成绩竟然是班里的第一名。那一次，他感受到了生命的力量，也接受了“不一样的夸奖”。

“大家都认真一点，好好学习，你们一个个有胳膊有腿的，眼睛还能看见，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呢，你看看人家蔡聪同学。”

刚开始听到这样的夸奖，蔡聪不仅受用，甚至还有点洋洋得意。但时间长了，他反而从中间听到不一样的意味。

只是眼睛看不清，为什么成了一个“不一样的人”？为什么“身残志坚”放在自己身上那么讽刺？

虽然疑惑，但他没有真的问出来，而是在能看见的时间里，尽可能多地去看书。

到了高中之后，蔡聪的世界彻底变成了灰色，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学习。直到高考的时候，他又一次感受到了生活的“暴击”和“恶意”。

因为看不见，他不能和其他孩子一起走进考场。蔡聪父母向当地提出，能不能考虑蔡聪的特殊状况，设立一个可以读题的考场。

蔡家的这一诉求最终还是被驳回了。一是因为没有读题的先例，再者是蔡聪是当地第一名盲人参加正常高考，本身就有诸多不便。

那蔡聪的大学梦该怎么办呢？多年努力要付诸东流吗？

03、不想做按摩的盲人

车到山前必有路，柳暗花明又一村。这句诗用在当年的蔡聪身上正合适。

正当一家人一筹莫展时，父亲偶然在一本杂志上看到，长春大学有盲人专业。

得知这个消息，家里人第一时间了解了报名流程及需要证件。在给蔡聪办理了残疾证之后，将他送到了特殊教育学校，专门学习盲文。

蔡聪那时才知道，原来世界上有这样一群人，他们从小就被“关”到这样的学校里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。

经过一段时间盲文学习之后，蔡聪顺利考上了长春大学的推拿专业。但在入学第一课，他再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命运的不公。

老师站在讲台上说道：

传统的盲人只有三条出路，乞讨、算命、卖艺，现在你们能坐在这里学习，毕业后还能从事按摩行业，是一个很荣幸的事。

你们第一时间要做的，就是摒弃脑海中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，要感恩现在的生活。

蔡聪坐到座位上，心里很不是滋味。为什么做按摩也要感激？不切实际的幻想又是什么？

尽管心中百般不愿，蔡聪还是学完了大学的课程，并在四年后顺利毕业。

在走进社会的一次次碰壁中，他终于体会到了老师说的“幻想”是什么。

尽管有思想有抱负，但他还是被一个个企业拒之门外，当然，主要还是因为视力问题。

最终，他还是没能逃脱命运的安排，走进了一家按摩店，当了8号技师。

这样每天崩溃无数次的日子没过几天，幸运之神就再一次给他关照。这天，他在网上看到一个“一加一残障人士公益组织”的招聘。

应聘者需要回答网页上的5个问题，其中一个就是“如果《非诚勿扰》开通残疾人专场，你怎么看？”

当然不会去！残疾人只是相对健康而言的一种状态，并不是一个处处需要关照的“新物种”。过分地关照正成为一种新的歧视。

蔡聪将自己的想法写上，并将自己的简历投了出去。

他的想法正和该组织“世界上没有残疾人”的理念相同，并如愿收到了聘请书。

这一年，蔡聪辞掉了按摩店的工作，正式开始了他的北漂之路，也找到了打开新世界大门的钥匙。

在广播节目里，他邀请了很多残障人士做客，并通过声音传递自己的故事和梦想。原来，你以为那些行动不便的人，他们最大的梦想，就是不想接受不一样的眼光。

这一年，是2010年，他正式开始了自己的公益之路。

有一次，一位残障人士在接受采访时说道：“每当我在路上看到漂亮姑娘脸红时，我都会忍不住鄙视自己。像我这样的人，有什么资格喜欢别人呢。”

听到这样的诉说，蔡聪讲述了自己以前的一个经历。

大学时他们曾上过生物解剖课，在讲到“生殖器官”这一单元时，老师像面对初中生一样，直接略过，并说“有兴趣的人自学下”。

当有人问出为什么时，老师只说了一句“反正你们也用不着”。

是呀，一群连光都看不见的人，有什么资格谈性呢？

大学时他有过亲身经历，听障的同学拉上床帘，就是一个封闭的世界。当他在解决自己的生理需求时，他以为的“安静”，正被一群看不见却听力灵敏的视障同学“围观”。

当残障与性同时存在，中间的阻碍似乎不再是身体。

在加入公益组织之后，他多次找到性教育组织，请求加入其中，但得到的答案都是“不太好”。而至于为什么不好，哪里不好，谁也说不清。

在此之后，蔡聪致力于让自己成为一个“猥琐的盲人”，他在演讲中告诉听众，盲人与性，残障与性是可以共存的。

这个世界上没有残疾人，他们只是一群有特点的人。

蔡聪之所以对“残疾人”这个词如此敏感，多是因为自己的成长过程受到了太多不公平的对待。

当他第一次查出视障时，医生的那句“完蛋了”，老师的那句“不要有不切实际的幻想”等，都是他心里的一根刺。

如今他打破了重重阻碍，站在了演讲的舞台上，想让更多的残障人士免除“二次伤害”。

他确实成功了，也因此收获了成功的果实，那就是他的妻子，肖佳。

05、不被期待的孩子

肖佳也是一位盲人，在听到蔡聪的演讲之前，她在老家开了一家盲人按摩店。

和蔡聪之前一样，在每天的崩溃中接受现实。

后来，她听了蔡聪的演讲和梦想，并决定去实现自己的价值。于是背着包，拿着盲杖，同样开始了“叛逆”的北漂生活。

在这里，她重新审视自己，接受新的思想，不仅成了中国第一位盲人化妆师，还遇到了爱情。

两人经过甜蜜的恋爱，又在婚姻中磨合了一段时间之后，决定生一个孩子。但这个想法一被提出来，就遭到了双方家长的强烈反对。

既担心视力遗传，又担心他们照顾不了孩子。但两人心意已定。

2016年，这个小家迎来新生命，蔡聪给女儿起名为蔡孟熙，活泼可爱，双眼明亮。

两人在面对孩子时，既不会示弱，也不向孩子强调父母需要被照顾。

对于蔡聪来说，他们夫妻虽然看不见，但生活自理完全不成问题，甚至有自己的事业。

蔡孟熙喜欢画画，在她的画纸上，爸爸是一身帅气的西装，妈妈穿着漂亮的裙子，而且并没有盲人的“专属墨镜”。

生活之幸，何至于斯。

06、写在后面

从2013年开始，蔡聪就开始运营《有人》杂志，还参加了综艺节目《奇葩大会》。

7分钟自传式的演讲，他用诙谐的语言，讲述了自己的经历，以及希望社会给予残疾人的正确关注度。

除此之外，他还是某文化公司的CEO，是非视觉摄影的培训师。

在讲到摄影时，他说道，用眼睛看到的风景，和用身体感知到的风景是不一样的。

比如布达拉宫，寻常人看到的只有白天12小时的状况，而当一个用身体感受美景的人看到时，24小时都是一样的辉煌壮观。

他从不避讳自己看不见的事实，并用诙谐的语言给我们描述着不一样的世界。

比如天生眼盲的人，梦里也是漆黑一片；

通过文字与人交流的聋哑人，夜晚的梦是有字幕的；

听障人士的梦画面丰富，但也是没有声音的……

而蔡聪最开心的是，从2015年开始，国内视障考生可以和普通人一样参加高考了，并设立了盲文、大字试卷、引导人等多种方式。

说到这句话时，蔡聪右边的义眼一动不动，仅有0.01视力的左眼不断地转动，微笑从嘴角溢到了眼角，生命到处都是光。

这个“猥琐”的盲人，终于找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人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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