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腔康亚婵专场演唱会 我的心里只有戏 任岁月流转

5月9日晚，康亚婵专场演出现场

5月9日晚，西安三意社一级演员康亚婵的个人专场在城墙三意社小剧场举行，《狸猫换太子∙摸包》《岳母刺字》《盼子》三出以老旦应工的秦腔传统折子戏让每一位到场者直呼过瘾。

这是康亚婵从艺历程中第三次个人专场。第一次是在2008年，康亚婵演出了《卖苗郎》《庵堂认母》《盼子》。第二次是在2019年，康亚婵演出了《汲水》《岳母刺字》《盼子》，前两次都是在易俗社剧场举办的。与前两次专场相比，康亚婵这次没有了以往过分的紧张，多了一份从容。

自媒体的飞速发展，让这场在古城西安城墙根的演出迅速在网络上发酵，许多台前幕后的短视频点击率颇高，很多人更是赞誉“康亚婵是当今秦腔第一老旦”。

康亚婵却并不这样认为。“观众太抬爱我了，这个称呼我担待不起。和我的师父他们这些老前辈相比，我还差的太远。同辈的这些演员来说，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特长，各人都有自己的艺术理解，我们应该相互学习。”

康亚婵接受采访

采访康亚婵是在易俗大剧院后台，当天下午康亚婵要为演员配戏，穿着戏服随时准备上场，两个多小时的采访中断了几次，但这丝毫未影响她回忆起往事的那份温情。

康亚婵的母亲叫魏育芳，在长安区灵沼乡一代颇有名气。

“在我们方圆，提起我母亲，年龄大的一些人都知道。虽然我现在成为了一名专业演员，但我们周围的乡党还是有人说‘亚婵唱戏不如她妈唱得好’。”康亚婵提起母亲，充满了自豪。

康亚婵出生于1970年，家在长安灵沼的廻鹤庄。在她幼年，记忆里母亲最多的印象便是在舞台上。从她记事开始，传统戏基本上已经恢复了，母亲便成了乡间台上的主角。

“我母亲年轻时候唱正小旦，随着年龄的增长，正旦戏也唱了很多，《铡美案》《斩秦英》《三娘教子》这些戏小时候经常看。我母亲的表演特别好，直到现在我都能记起她在《斩秦英》里边银屏公主给詹妃敬酒的一系列动作、表演细节、表情，每次演到这，台底下就是通堂好。”

康亚婵与母亲在一起

在母亲的熏陶下，康亚婵十二三岁已经能唱好几段秦腔唱段。也就是那时，开始了在村里剧团的学习。在村里呆了一年多，她又背着干粮进入尚友社成为了跟班生。

提起学艺，康亚婵无奈地笑着。从农村出来的她由于没有经过专业的科班训练，最初的那几年，辗转于好几个剧团之间。在尚友社跟班学艺一年半，1984年，尚友社开办了演员训练班。

为了能够系统的学习，康亚婵就进入了演员训练班，谁知训练班后来由于种种问题停办，康亚婵又到了三意社，又成为了一名剧团的跟班生。

“那段时间我很自卑，一方面是农村来的，另外就是自己没有经过专业训练，一直是彩女、龙套。”即使这样，在舞台边上的康亚婵依旧怀揣自己的秦腔梦想，“特别是在尚友社的时候，很羡慕广雪琴、刘茹慧、王君秋、刘美丽、龚彩莲这些老师们，他们那时候正是艺术壮年，在《文嫣之梦》《血溅洛宫》《慈母泪》《法门寺》《银屏挂帅》这几十本戏里几乎都穿过角子，很想站到舞台中间。”

学艺期间康亚婵演出《赶坡》

到了三意社的康亚婵依旧没能够改变自己的自卑。直到1987年，西安市艺术学校要为85级学员招收插班生，特别要补充老旦行当。也正是那时候，康亚婵结识了自己的恩师。

“那时候一直学唱的都是正小旦，一听说招收老旦，三意社刘继民老师就带着我去拜访了李正华老师，也就是我的恩师。当时唱段学的是《庚娘杀仇》，表演学的是《杀狗劝妻》里边的老旦出场。说实话，那会一点都不喜欢老旦。因为十来岁的年轻姑娘，咋都掌握不了那个范儿。那段时间，李老师天天给我指点，慢慢地，就有了一些起色。”

在李正华先生的排导下，康亚婵很顺利的考入了西安市艺术学校秦腔班，用她的话说，这才是正式踏入了秦腔大门。

李正华先生演出《岳母刺字》剧照

秦腔《岳母刺字》是传统剧目《岳飞大战牛头山》中的一折，也是秦腔名家李正华的拿手戏，也是康亚婵如今的代表作。谁又能想到，艺校时期，康亚婵这出戏并未出炉，中途夭折。

初进艺校，廖胜利、苏彩霞等秦腔名家为康亚婵排导了《赶坡》《庵堂认母》这两出剧目。也正是这两出戏的成功排演，让康亚婵找回了自信，也再度与李正华先生有了交集。

“两出戏演了之后，我们艺校教研室主任谢玉霈老师注意到我了。认为我的唱功还不错，平时也比较刻苦，就把李先生请来为我排导《岳母刺字》。老师先教念白，再教唱，一听唱我就蒙了，压根不会唱。也可能是太年轻，根本拿不动这样的戏，排了一段时间就搁浅了。”

学艺期间康亚婵演出《庵堂认母》

学艺路上的康亚婵是一个幸运儿。《岳母刺字》的半途夭折并未中断她在艺术上的前进。这时，她有幸接触到另一位秦腔大家。毕业前夕，85级学员开始毕业大戏《杨门女将》，著名表导演艺术家陈尚华担任导演。

“陈老师绝对是一位大家，全才，无所不通，会教唱、会敲鼓、会示范表演、会武打。排戏的时候，经常会告诉我王玉琴老师在一些细节上的处理。《寿堂》一折最后，佘太君有一句道白‘国仇家恨终当报，不灭敌寇恨怎消’，说的同时，还要和着铜器有身段和表情。当时好多遍都来不了，陈老师一遍一遍示范、讲解，直到现在都记忆犹新。”

秦腔《狸猫换太子》康亚婵饰演李妃

1990年，市艺校85级秦腔班学员毕业，大部分学员进入三意社，这也为这座古老的剧社注入了新的活力。进团伊始，排演的第一出大戏就是《狸猫换太子》，康亚婵扮演戏后部分李妃，以老旦应工。

“当时的导演姚峰老师说，去吧，你的戏由李正华老师排。”那时起，康亚婵开始了近十年间与李正华先生的师徒情谊。《狸猫换太子》只是一个开始，李先生陆陆续续为康亚婵教唱了《杨八姐盗刀》《黄花岗》《压发》等一系列自己当年的代表唱段，还为康亚婵排导了《三娘教子》《岳母刺字》《黑叮本》等戏。

十年间的不断教授，让康亚婵在艺术路上不断提高。生活中，李先生已不仅仅是她的恩师，也成为她的公爹。

秦腔《铡美案》康亚婵饰演秦香莲

李正华先生参加演出

1999年，李正华先生与世长辞。

后来的艺术道路，康亚婵顿觉失落。李先生为她传承的一些剧目，有的在舞台上陆续上演，《杨八姐盗刀》《岳母刺字》这些戏却继续尘封。康亚婵总认为自己的火候不到。

“《盗刀》《刺字》这两段戏是师父的代表作，其中有独特的‘磕梆子’唱法，有时甚至一句两磕，总认为自己还不到位。”一直到2010年，康亚婵开始筹备自己的个人专辑，计划把《杨八姐盗刀》《岳母刺字》这两段久违的唱段收入其中。

也正是在这个时候，康亚婵的内心产生了些许的悲凉。

“录专辑的时候，很多唱腔、表演的细节需要有人来把关，给你拿点子。那时候想，师父要是在多好，录音、录像的时候他就可以再帮自己再提高提高，这些曲目可以更精致一些。”

秦腔《杨门女将》康亚婵饰演佘太君

2011年，“婵声正韵——康亚婵唱腔集锦”出版发行，一经面世就受到很多业内外人士的青睐。她说，个人演唱专辑算是推了自己一把，让更多秦腔观众认识了自己，也喜欢上自己的老旦戏。特别是《杨八姐盗刀》《岳母刺字》《盼子》《汲水》几段老旦戏，不仅被人们津津乐道，还被专业演员、业余爱好者传唱开来。

此时的她，也愈发感激恩师当年的教导，为自己演唱打下了的坚实基础。

而今再次回味起近十年前的唱腔，康亚婵说，“一些地方还是有些刻板，不太自然，要是现在唱，很多细节会处理地更好。”

秦腔《放饭》康亚婵饰演朱母

当年，李正华先生为康亚婵排导《岳母刺字》，虽然一直未能演出，但很多细节却让康亚婵历历在目。“《岳母刺字》中‘儿的父落水中尸骨不见’一句，师父排的时候就说唱到‘落水中’几个字眼睛缓缓看着下方，双目含泪，这样才更有意蕴。”

“岳母拿起毛笔写字之前，先把笔拿的近些，由于是老年人，眼神恍惚并不清晰，再拿远些把笔尖的绒毛弹掉，才开始准备提笔写字。”这样的细节还有很多很多。

2019年，在三意社前辈李夕岚老师的排导下，康亚婵的折子戏《岳母刺字》亮相舞台。首演之后，原三意社一位管前场的张锁前老师无意中看到了录像。一次见了康亚婵告诉她，李老师过去演《刺字》，刺之前岳飞脱掉袖子，岳母要把岳飞戴的将巾后扇卷起来，刺完之后，在缓缓放下。

康亚婵说，戏的门道太深，越演越怕。“原来真没有注意这个细节，特别感激这些老师们。这次的专场，我就特别把这个细节加了进去。”

康亚婵2019年演出《岳母刺字》

2021年康亚婵《岳母刺字》剧照

在秦腔行摸爬滚打了近四十年的康亚婵对秦腔的爱，爱到了骨子里。

“我觉得传统剧目唱念做打很全面，像陕西人吃面一样，有嚼头。我格外中意传统戏，唱起来、演起来很过瘾。”做为一名演员，康亚婵不管在哪里演出，不管演出什么样的角色，都会竭尽全力去塑造每一个角色，这也让她在广大戏迷中颇有人气。在她看来，只有这样才对得起观众，才对得起艺术。

秦腔《火焰驹》康亚婵饰演李母

年过半百的康亚婵即使现在在观众中小有名气、许多作品也获得了大家的认可，但在她心里，这些远远还不够。虽然继承了恩师的部分作品、得到了大家的肯定，但回忆起当年和恩师学戏，她依然觉得可惜。

“我师父那辈人他们演了多少戏啊，我们根本比不了，后边的年轻人会的就更少了。我师父现在要是还在，我一定要把他所有的戏全都学下来，即使我没有条件在舞台上演出，我都会把每一出学到手。现在想起来太后悔，揪心。”

2019年康亚婵在北京长安大戏院演唱《盼子》

近些日子，康亚婵的一出新作秦腔《母子恨》正在排练中。在剧组人员的通力合作之下，剧目已初具雏形。

“还是老腔老调，这是我的特长。过五了，积累这么多年，希望有自己的作品，可能戏里有我演《岳母刺字》的影子，也可能有秦香莲的影子，但更希望大家能认可这部戏。”

审核：王梅、妍薇

文章系原创，未经授权请勿转载